诱人的杀手——毒蘑菇
我是李泰辉,来自广东省科学院微生物研究所,我从事大型真菌的研究已经有40多年了。那么大型真菌包括什么呢?……包括大家所熟知的香菇、灵芝、虫草等等,当然也包括毒蘑菇。今天我就与大家分享一下毒蘑菇方面的有关知识。
我首先提一个问题,引起食物中毒死亡人数最多的是什么呢?大家可能想到河豚鱼、有毒的动物,有毒的植物、还是有毒的蘑菇呢?答案是毒蘑菇才是食物中毒死亡人数第一杀手。根据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统计,毒蘑菇引起的死亡人数占全部食物中毒人数的40%以上,这是一个相当高的数字,远超于有毒动物和有毒植物。如果大家对食品安全方面的消息比较敏感的话,在上个月,可能看到一个新闻,在我们广东,祖孙三个人,上山采蘑菇吃了以后,全家都住了医院了;更严重的是,他们家里头养了两只猫,喝了他们剩下的汤也死了。这个采蘑菇的老奶奶,号称采了几十年蘑菇,有采蘑菇经验的,但是很不幸她这次采到了剧毒蘑菇,就是图片我们所看到的这个亚稀褶红菇。
毒蘑菇中毒事件比我们想象的要频繁,在广东,3月份到现在,已经发生了30多起蘑菇中毒事件,其中有5人死亡。在全国范围里头,每年都有数百起蘑菇中毒事件,平均每年大概有70人左右死亡,这个还是一个不完全的统计,很多数据(如山区里头的)可能没有报上来。既然毒蘑菇对我们的生命造成那么大的危害,而且它也到处都有,有那么这么多毒蘑菇,我们能不能认识它们呢?我们国家有400多种已知的蘑菇,还有一些我们还没有认识的,400多种。不同的地区有不同的种类,比如说华南的、东北的、云南的等等,各地的毒蘑种类是有一点不同的。我们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头,很难把它们都认识到。但是我们可以认识一些主要的种类,比如说这个鹅膏菌种类,就是最重要的一个类群,在全世界范围里头,90%蘑菇中毒死亡案例都是由鹅膏菌引起的。那鹅膏菌的种类,有灰色的,有白色的,有红色的,有黄色的等等,它们共同的特点是什么?它是一个典型的蘑菇,有一个菌盖,一个菌柄,它共同的特点就是菌柄上面有一个菌环,像一个小裙子的,菌柄的基部有一个菌托,一个杯状的菌托,形象来说,就是穿着一个靴子。所以大家记住了,穿着小裙子跟穿着一对靴子的,穿靴子和穿裙子的,同时有这(两)个特征的,就是鹅膏菌种类,看到这种蘑菇,大家都不要轻易采食,因为全世界90%的蘑菇中毒死亡人数,都是这个类群引起的。
我们在大湾区,最有名的毒蘑菇就是这种致命鹅膏,致命鹅膏特点,就是纯白色,它具有鹅膏的特点,有一个小裙子,有一个菌环,下面有一个菌托,这种蘑菇通常跟旁边的绿色植物——叶子很大的黧蒴树——长在一块,这个黧蒴树根给它一些有机营养,这个蘑菇帮黧蒴树吸收无机盐和水分,它们是共生的关系,你对我好,我也对你好,共生的关系。所以我们找这个致命鹅膏的时候,往往说这里有黧蒴树,有可能有致命鹅膏了。这个致命鹅膏在我们华南区特别的普遍,在2005年,在广州附近连续发生几起致命鹅膏中毒事件,后来我们的科研人员,在广州附近进行了调查,很有名的公园里头,白云山公园、天鹿湖公园,甚至华南农业大学也有,还有一些村庄里头,一些像大员村那样的地方都有,实际上都在我们公园里头可以找到,而且它的产量很高,你看看照片上的蘑菇,我在华南植物园里头,只采了两个小时多一点,就采了这么多,要知道这种蘑菇毒性很强的,一个蘑菇就能毒死一个人,如果我们不小心采了这种蘑菇请客人来吃,后果不堪设想了。毒蘑菇离我们很近,而且产量很大,这里仅仅说的是鹅膏的一个种类。
致命鹅膏(引起的)中毒类型,属于急性肝损害类型。不同蘑菇有不同类型,不同毒素中毒类型不同,这个肝损害型,就是蘑菇中毒里头最危险的一个类型,为什么危险?第一,它有一个潜伏期,开头六个小时到十二个小时,这个时间没有症状,实际上这个毒素已经慢慢进入人体慢慢吸收了。(当)你发现问题催吐(时),也催不出来了,因为毒素已经进去了。这是第一个危险。12个小时以后,就慢慢有肠胃炎的症状,到两天48小时以后,它就有假愈期,肠胃炎症状,呕吐、肠胃不舒服、拉肚子的症状慢慢没有了。在假愈期,很多病人以为好了,就离开医院,不治疗了,但是这是相当危险的,它对肝、其他内脏产生危害的一些毒性,是要慢慢发作的,要在72小时以后才慢慢发作,这时候如果假愈期离开的话,我们不去救治,那很可能会失去生命了。
我们有一个具体的案例,也是在2005年,有一个孕妇,她在假愈期里头感觉好了,就回去了,离开了医院,但是我们医生跟从事真菌研究的(蘑菇研究的)一些专家,都感觉到这个相当危险,千方百计的要想办法把她请回来,现在这个照片就是我们晚上11点多还在讨论怎么把她请回来,后来通过她的亲戚朋友,好说歹说,把她请回医院里头,把她救活了,后来她把小孩生出来,幸好没有太多的不良症状,没有留下太多的后遗症。及时治疗,对于蘑菇中毒(患者)来说,是相当重要的。
同样是一个白色的鹅膏,这种蘑菇叫欧氏鹅膏,引起的毒性略有不同,它是引起肾衰竭为主的,它的症状跟前面不同,就是尿特别少,或者尿不出来,因为肾受到损伤,下水道堵住了,最后就造成肾衰竭,还有引起其他器官的损伤。这种蘑菇叫做(有)肾衰竭型(毒性)的欧氏鹅膏。欧氏鹅膏也有一个故事,去年南京有一个王师傅,他号称是山珍采摘高手,经常上山采野菜、野蘑菇吃,然后让他老婆把它煮好给他吃,(他以为)“我今天采到好东西了”,结果六个小时到十二个小时范围,他就发作了,发作后越来越辛苦,越来越辛苦,自己吃点药解决不了,后来就送到医院,去了东部战区总医院,那里医疗条件比较好,后来把他抢救过来了。这个“高手”就在鬼门关那里转了一圈回来,这(转鬼门关的能力)也算是一个“高手”,我们一般人都做不到。
前段时间云南一些公安人员,为了劝说大家不要随便采食野蘑菇,编了一个歌谣,影响很大,就是:红伞伞,白杆杆,吃了以后躺板板。那个板板不是一般的板板,是棺材板。这种形式对于宣传毒蘑菇的危害,效果是很好的,我们是非常赞成的。但是从科学角度来说,在我们国家里头,红色剧毒蘑菇的种类是比较少见的,很少这样的案例,真正引起剧毒蘑菇中毒死亡的案例,大部分是由白蘑菇,白色的鹅膏引起的。所以,在科学上经过我们的统计、经过我们的调查证明的,这个“白伞伞”在我们国家更危险!除了白伞伞以外,有一些剧毒的蘑菇是灰色的,“灰伞伞”,还有黄色等其他颜色的。所以大家记住了:“红伞伞”并不是我国最危险的一些毒蘑菇,实际上是“白伞伞”、“灰伞伞”才是。
刚才我们认识了鹅膏的种类,有一个菌盖、菌柄,同时有菌环和菌托的就是鹅膏。鹅膏的种类很危险,占了90%的死亡人数,都是由它引起的。在我国里头有一种蘑菇(引起的死亡人数)仅次于鹅膏(引起)的死亡人数,叫做亚稀褶红菇,这个红菇它的学名叫红菇,菌柄比较粗,颜色是灰色的,受伤后变红色,长在松树跟壳斗科植物的混交林林下,也是一种菌根菌,这种蘑菇大家要记住,凡是这种比较粗壮的、变红的蘑菇,有可能是亚稀褶红菇,前面我们介绍了广东一家吃了蘑菇,一家三口死了,猫也死了,这个故事就是这个亚稀褶红菇造成的。它引起的中毒类型叫做横纹肌溶解型,我们肌肉溶解后,一点力气都没有,因为肌肉都溶解了,它送来的病人通常要一两个人搀扶着进来的,因为它(能引起)的肌肉溶解,(会引起)那个肾脏肌肉溶解,他这个肾(会)受到很大的伤害,会出血,所以尿不出来、少尿或者是血尿,血尿到后期变成酱油色的尿。一个是没力,一个是酱油尿,都是横纹肌溶解型中毒类型的特点。这种中毒反应很快,很难救治的。下面我还说了一个比较特殊的,大家可能感觉很奇怪的一种蘑菇,这个叫卷边桩菇,很多人吃了以后没事,今年在内蒙古,产量很高,丰收了,可能一卡车一卡车的,很多人吃了。但是就在上个月的8号前后,一家人吃了这个蘑菇,他就住了医院,通过一些亲戚朋友,通过不同的渠道,有好几个渠道问到我,这种蘑菇是什么蘑菇,为什么别人吃了不中毒,他吃了中毒?这种蘑菇中毒原理,一般正常人吃了可能没有什么事情,就像我们打青霉素,有一些人过敏,有一些人不过敏,这种蘑菇有一些人吃下去会过敏,是非常强烈的过敏——超敏反应。超敏反应产生后,产生溶血症状,溶血也会伤害到肾、肝等等。右边这个图片,是一个德国的蘑菇学家,他是菌物学家,对蘑菇认识很多的,发表了很多新种,他也非常喜欢吃野生蘑菇,包括卷边桩菇,他吃了很多次都没事。但是在1790年的时候,他很不幸,那时候他身体状况不是很好,对这个蘑菇产生了过敏反应,产生超敏反应,溶血,就死了。这是很著名的一个故事,就是说蘑菇学家,毒蘑菇专家也逃脱不了毒蘑菇的毒害。所以我跑到野外,我这个毒蘑菇专家,也应该要小心一点。
还有一种,引起过敏性反应的一种蘑菇,叫做污胶鼓菌,当地人叫猪嘴菌。猪嘴蘑或者是猪嘴菌,吃了以后,嘴巴会过敏,反应时会肿大,皮肤起红点点,遇到光一照,又痛又痒又难受;如果咽喉也肿胀,结果就是喘不过气来,窒息死亡,这也是很危险的。但是这种蘑菇,很多餐馆有得吃,它是经过特殊的处理后,用来食用的。很多餐馆里可以吃,但是自己不要采来吃,因为你不一定懂怎么处理,去除它的毒素。
还有一种是对我们(造成)神经精神型中毒类型的、对我们神经造成损害的,叫做古巴裸盖菇,吃了后,会产生各种幻觉,又看到祖先了,又看到小人国,又看到一些怪兽了,很多人吃了会很愉快。美洲的印第安人,过去的巫师都是用这些东西骗信徒,说我有这个神圣的能力,我吃了这个蘑菇,拉出来的尿,信徒喝了后,都有这个幻觉,这个巫师“能力太强”了。实际上这就是古巴裸盖菇起的作用。有的人出了歪主意,利用蘑菇致幻特性生产毒品贩卖,这种行为在欧美发达国家和中国都是违法的,在去年的8月份,我们国家在新疆就抓了60个人,他们在家里头自己种这种蘑菇,制成毒品,贩卖到KTV或者各种场所里头,这种是违法行为。这种毒蘑菇对我们神经是有伤害的,所以大家千万不要试。
我们还要介绍一种最常见的毒蘑菇,这个毒蘑菇会引起一般肠胃炎的症状,严重的时候会让我们的呕吐物里头都有血,这个叫做铅绿褶菇,或者是大青褶伞,广东今年有30多起蘑菇中毒事件,有一半是由于它造成的,它在我们全国各地都很普遍。
最后我跟大家说一下,民间传说的一些毒蘑菇识别方法大家不要相信,刚才说了一些剧毒蘑菇并不是鲜艳的,你看这个图,上面的图是彩色的,是可以吃的,下面的图是白色或者灰色的,是有剧毒的。这个说法是靠不住的。有一些人说,跟银器、大蒜、生姜、大米或者象牙筷子,变黑的才有毒,实际上这也不对,因为前几年,我们广东发生了几起蘑菇中毒事件,他都说“我吃它之前用什么什么煮过,它不变黑,我才吃的”。(因为这种说法误导,)所以他们才会中毒死亡了。还有更多说法,生虫的、生蛆的没有毒,实际上不是的,有一些剧毒的蘑菇,也是能生虫、生蛆的,所以这些不科学的传说我们大家不要相信。
最后劝大家不要随便采食野生蘑菇,如果非得要吃,拍个照片,留点样品,到时候看看是什么毒蘑菇。如果需要对蘑菇进行鉴定,可以联系我们广东省科学院微生物研究所。谢谢大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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